看看今天中国的成绩单，别再污名化4万亿了

闻观察网专栏作家姚洋

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

近日，国家统计局宣布，2020年我国GDP同比增长2.3%，首次突破100万亿元，成为全球唯一一个实现正增长。美国2020年全年GDP将萎缩3.5%，创1946年以来新低。拜登继续提出9万亿美元刺激计划。中国经济复苏超预期的秘诀是什么？中美两国政府在应对经济危机中发挥了哪些不同的作用？观察者网采访了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。

观察者网：国家统计局近日公布了2020年经济数据，全年GDP增​​速2.3%，四季度增速6.5%。您如何评价这份成绩单？姚洋：从这个数据来看，我们疫情之后的经济复苏还是比较好的。2.3%的年增长率在全球首屈一指。我们能达到这样的结果，可能有几个原因。首先，我们在防疫中采取了以短期痛苦换长期和平的做法。其他国家一直不愿实施严格的隔离措施，问题越来越严重。我们在武汉实施了强力封城，其他地方也不同程度地实施了社区封城。所以，短短两三个月，我们基本控制住了疫情，到了夏天，全国基本都松了口气。第二个方面是政府的财政措施到位。去年我们发行政府债务超过8万亿，其中大部分用于民生和地方政府投资领域，效果立竿见影。这是我们与外国的一个重要区别。外国采取激进的货币政策来支持财政政策，保持低利率，让政府更容易借钱。这也导致了第三个方面，就是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不对称复苏。发达国家主要是保护消费如果08年没有4万亿，而中国是从供给开始的，所以我们的供给端恢复很快，和出口增加。出口对去年的经济复苏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
1月14日，江苏连云港港一个集装箱码头被拍到。2020年，我国将成为全球唯一实现货物贸易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。（图片：新华社）观察者网：虽然服务业还没有完全恢复，但四季度6.5%的增速预示着制造业的景气度比疫情前还要好？姚洋：的确，这是特殊的国际形势造成的。发达国家采取的措施主要是保护消费，尽量不降低老百姓的生活质量。因此，我们看到美国等国家的消费增长还是很不错的。中国为这些国家生产了很多消费品，所以制造业的复苏比较快。但是，我认为这种情况不太可能持续很长时间。当其他国家消费增速进入平稳期，生产逐步恢复时，中国出口增速可能会下降。在中国，供给端恢复较早，需求端恢复较慢。最近几个月，我们的消费才刚刚开始转正。国内需求将如何支持制造业还有待观察。观察者网：您刚才提到，中国经济复苏与投资有很大关系。去年初，中央和地方政府发行了大量债券。但数据显示，2020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仅增长2.9%，基础设施投资增速为0.9%，未表现出年初预期的高增速。这是什么原因？引起的？姚洋：这2.9%只是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率。我们还没有看到关于资本形成的数据。如果我们看资本形成，增长率可能会更快。即使按照投资来计算，过去几年投资对我们GDP的贡献率大概是45%，那么2.9%的增长率大约是GDP的1.3% . 我们还没有看到关于资本形成的数据。如果我们看资本形成，增长率可能会更快。即使按照投资来计算，前几年投资对我们GDP的贡献率大概是45%，那么2.9%的增长率大概是1.GDP的3% . 我们还没有看到关于资本形成的数据。如果我们看资本形成，增长率可能会更快。即使按照投资来计算，过去几年投资对我们GDP的贡献率大概是45%，那么2.9%的增长率大约是GDP的1.3% .

我们的年 GDP 仅增长了 2.3%。从这个角度看，投资对去年的经济复苏做出了很大贡献。为什么我们看到政府债券发行如此之多，而投资增长却没有那么大？因为政府负债很多，其实就是借新债还旧债。我们知道，过去地方政府背负着大量的商业债务，压力很大。目前，政府发行的城投债有60%是在偿还旧债，没有转为投资。观察者网：您认为这种投资增速放缓会是长期的结构性变化吗？2021年会不会出现报复性反弹？姚洋：去年2.9%的增长速度有点慢，肯定会回升，但不太可能像过去那样超过 10%。从长远来看，这将是5%-6%。不错。当然，未来几年中国应该进入一个新的经济周期，投资增长可能会稍微加快一些。观察者网：那么投资对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有多大？姚洋：投资肯定还是很重要的。从长期来看，人均GDP的增长速度取决于两部分，一是技术进步的速度，二是人均资本的增长速度。现在，我们每年的技术进步率大概只有2%-3%。如果按照中央的规划，到2035年我们的人均GDP再翻一番，那么年均增长率将达到4.7%左右。因此，除了技术进步，每年仍有2%的GDP增长需要通过投资，通过人均资本的增长来实现。如何达到这 2%？我们刚才也提到，资本形成对中国GDP的贡献在45%左右如果08年没有4万亿，几乎是一半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的年人均资本增长率必须在4%以上。当然，这只是对人均资本增长率的粗略估计。如何将其转化为投资增长率比较复杂。观察者网：美国采取了与中国不同的经济复苏政策。近日，拜登提出了一项9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，其主要内容是对民众的现金和福利补贴。这种从家庭消费层面而非投资层面的刺激是应对危机的好方法吗？姚洋：美国大概只能做到这一点。由于美国投资太难，它的大规模建设期已经结束。现在美国要修铁路了。规划需要5年，建设需要5年。它已经非常快了。美国的当权者不会进行大笔投资，因为即使他这样做了，他也不会享受他的任期的成果。无论是奥巴马还是特朗普，过去十年，美国政府都意识到需要建设基础设施。特朗普还提出了一个1. 5 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。但他实际上做了什么？他只是花钱盖了一堵墙，别的什么都没做，因为他做不到。在美国目前的体制下，做过去的大公事是非常困难的。时代变了。为什么美国在 1960 年代对高速公路进行大修？因为整个社会都在繁荣，他们都觉得我们要往前走，所以大家都会为了公共利益而放弃一些个人的小利益。为了修路，我可以放弃一些权利。怎么办？如果政府要搬私人土地，他会和你打官司。

各州不能协调，更别说修路，更不能团结起来抗击疫情这么大的事情。说好是成熟的社会，说不好就是结束。所以，它的财政政策只有给大家送钱的功能。观察者网：美国的1.9万亿刺激计划也让人联想到中国的4万亿？现在看来，4万亿对中国经济的贡献还是很大的？姚洋：所以我一直在说4万亿不能被污名化。当时我们进行经济刺激是完全正确的。2009年，世界经济出现负增长。由于国外需求下降，2009 年中国出口下降超过 20%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2009年的GDP增速还是很好的，为什么？由于我们的投资，我们的内部需求恢复得很好。有人批评4万亿，主要是说4万亿制造了很多债务。事实上，4万亿本身并不是很多债务，但是却给地方政府开了个窟窿。地方政府开始大量举债，其中很多是无抵押债务，比如城投债，还有一些衍生的非正规债务，比如PPP，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公股的实物债务，变成了政府债务. 这对我们的管理来说是一个真正的问题。地方政府乱举债有问题，但不能怪4万亿。没有4万亿，就没有今天的中国。中国追赶美国是过去10年的事。2008年，中国' 总GDP不到美国的30%。去年，我们达到了美国的70%。在过去的 10 年里，我们翻了一番还多。这一成就必须得到肯定。

观察者网：您刚才也提到，美国应对危机的主要措施是宽松的货币政策，这肯定会给中国的货币政策带来压力。中国会面临输入型通胀吗？姚洋：我认为这对中国不会有太大影响。因为所谓的输入性通胀主要是通过大宗商品传导的，但是现在我们对大宗商品的需求已经放缓，这部分的价值在我们整个经济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。对中国来说，如果出现一些温和的输入性通胀，那可能是一件好事。当我们不害怕通货膨胀时，我们仍然担心通货紧缩。目前，PPI仍为负值。扣除猪肉等食品后，CPI也接近于零。经济发展需要适度的通货膨胀。原因很简单。当商品价格上涨时，每个人都更愿意生产东西。如果整个社会的商品价格都在下跌，特别是在PPI为负值的情况下，生产者将没有生产动力。所以我不认为通货膨胀是一个大问题。其实，我们最大的压力在于人民币升值。我们的外汇储备突然又增加了。随着我们的外汇持有量不断增加，我们将被迫发行更多货币。为避免过度通胀，央行可能会采取此前的措施，发行央行票据，对冲和缓解国内流动性过剩的压力。当然，目前出口红火、外贸飞速发展的状态不太可能持续。观察者网：的确，近期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还是很明显的。这会导致所有资产价格上涨吗？例如，深圳和上海的房价已经大幅上涨。

此外，虽然去年整体投资增速较低，但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7%，商品房销售增长8.7%。房价上涨是否会进一步蔓延？姚洋：商品价格上涨和房价的关系应该是很弱的。房价上涨的根本动力是人口向中心城市集中，这是不可能的。“十四五”期间，调整城镇化战略。过去我们鼓励城市化到处开花，现在我们在发展都市圈，人口将再次集中。那么中心城市的房价可能会保持坚挺，也不太可能像之前预期的那样在达到峰值后停止甚至下降。因此，未来中国房价将呈现非常不平衡的状态，三四线城市房价停滞甚至下跌，但大都市地区的城市房价将继续上涨。这是我们第二轮城镇化的必然结果。观察者网：那么随着人口的增加，一二线城市的土地供应还有提升的空间吗？姚洋：深圳已经在试点土地审批改革。上级政府将土地审批权下放给深圳，允许深圳控制土地供应，增加土地用于开发。如果试点成功，未来将在全国推广。事实上，即使是在深圳、上海这样的地方，我们的城市真的没有土地吗？可能不是。我总觉得现在我们国家的城市密度还不够高，需要提高密度。城里还有地，关键是怎么用。对于大城市，尤其是一线城市来说，这是一个取舍。

你想保持花园城市的发展，还是想增加人口密度？要想集中人口，享受集中带来的经济效益，就得提高密度。比如，北京还有那么多老街区。建筑物都破旧不堪。1960年代和1970年代，建筑标准很低，住起来很不舒服。而且都是4、5层，太浪费土地了。我们能把它推倒并建造更多的高楼吗？是时候改变主意了。我们现在在建小区，容积率有限制。我们想建一个花园社区，但是我们中心城市的人口压力不允许这样做，所以我们只能改变它。

北京核心城区有大量40年以上的老旧住宅。观察者网：您对2021年的经济前景有何预测？2020年中国经济复苏相对较好，更多与外需相关，但这个因素可能不可持续。2021年经济会不会遇到更多困难？姚洋：我说的不可持续。最早可能要到今年下半年才会出现。上半年应该没有问题。那么，国内经济的复苏主要取决于疫情。随着最近一波疫情，我国很多地方的服务业又要再次走下坡路了。但无论如何，今年永远不会比去年更糟。去年上半年，我们的经济活动基本停止。即使今年出现第二轮疫情，经济活动也不会下降那么多。所以今年的经济肯定比去年好很多。我看到很多人预测今年可以实现8%左右的增长。这是基于一个简单的计算，假设我们的平均潜在增长率为每年5.5%，去年增长2.3%，没有增长3.2个百分点，那么当添加到今年时，它是 8.7%。我认为直接这样做并不合适，但总的来说，我们有理由保持乐观。单看消费部分，今年至少会比去年上半年有明显增长，因为去年的疫情影响太大了。只要把消费坑填上，今年的经济肯定不会差。

来源|观察者网专访/张光凯